故事_农夫迁坟见棺内有蛇大喜,言三代必富贵,几年后农夫后悔不

发布时间:2025-09-10 15:00  浏览量:21

引子

“建军,你再使点劲儿,就快出来了。”

大哥王建国的声音从坟坑上传来,带着泥土的沙哑和喘息。我应了一声,弓着腰,双手死死抠住棺材的一角。这口老旧的柏木棺材,是爷爷的,埋在老家山坡上快四十年了。现在,城郊要开发,这片坟地都得迁。

一股腐朽的木头味混着湿土的气息,直往我鼻子里钻。我叫王建军,今年四十二,在市里一家半死不活的纺织厂当机修工,一个月三千出头的死工资。老婆李惠敏在超市做理货员,儿子王超正上初三,花钱像流水。日子过得,就像这坑里的土,又湿又重,不见阳光。

“一、二、三,起!”

随着大哥一声吼,我们兄弟俩连同请来的两个帮工,总算把棺材从坑里抬了出来。棺材板因为年久,加上刚才用力过猛,顶上裂开了一道巴掌宽的缝。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点上一根烟,烟雾缭绕里,我无意间朝那道裂缝里瞥了一眼。

就是这一眼,让我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。

缝隙里,爷爷的骸骨旁,盘着一条东西。不是真的蛇,天底下哪有在棺材里活四十年的蛇。那是一条用金子打的蛇,通体金黄,鳞片细密,在昏暗的天光下,闪着幽幽的光。它不大,也就一根筷子长短,但那光,却像钩子一样,瞬间勾住了我的魂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。她说,爷爷下葬那天,棺材入土时,一条小青蛇不知从哪钻了出来,绕着棺材转了三圈,才消失在草丛里。村里的老人都说,这是“龙脉护体”,是吉兆,主后代大富大贵。

难道,这就是那个“兆头”?

我猛地站起来,挡在了棺材前面,不让其他人靠近。大哥正跟帮工结账,没注意我这边。我心脏怦怦狂跳,像胸口揣了个兔子。这玩意儿要是让别人看见了,哪还有我的份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这……这是老天爷开眼了?我王建军熬了半辈子,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子。这得值多少钱?儿子的重点高中,有了。家里那台看了十几年的旧彩电,能换了。惠敏也不用天天去超市看人脸色,站得腿都肿了。这是祖宗显灵,是给我的,就是给我的!

我趁着大哥不注意,迅速脱下外套,盖在棺材的裂缝上。我对大哥喊:“哥,这棺材得赶紧弄到火葬场去,别误了时辰。”

大哥点点头,没多想。去火葬场的路上,我的心一直悬着。我坐在卡车后面,守着棺材,手一直按着那件外套,仿佛底下不是一口棺材,而是一座金山。到了火葬场,办手续,进焚化炉,一切都乱糟糟的。我趁着工作人员登记的空当,闪到棺材边,手飞快地伸进裂缝,一把抓住了那条金蛇。

入手冰凉、沉甸甸的。我飞快地把它塞进自己裤子最里层的口袋,拉链拉好,外面还用手按着。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,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。

办完所有事,大哥要请我下馆子,我哪有心思,推说厂里有急事,急匆匆就跳上了回城的公交车。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,隔着几层布料,我都能感觉到那条金蛇的形状和分量。

奶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:“蛇绕棺,三代富。”

我王建军,要转运了。

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,车窗外灰蒙蒙的城市,仿佛都变得金碧辉煌起来。

第1章 那通电话

回到家,天已经擦黑了。

我们家住在南城的老家属楼,六楼,没电梯。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,灯泡坏了半个月也没人修,黑漆漆的,一股陈年的油烟味和霉味。我扶着栏杆,一级一级地往上爬,两条腿像灌了铅。不是累的,是揣着心事给坠的。

裤兜里的那条金蛇,像一块烙铁,烫得我坐立不安。

一进门,老婆李惠敏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,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。儿子王超戴着耳机,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,一边抖腿一边划拉着手机,嘴里念念有词,大概又是在跟同学聊游戏。

“回来了?”惠敏从厨房探出头,额上沁着一层细汗,“快洗手,马上吃饭。”

“嗯。”我含糊地应了一声,径直走进卧室。

关上门,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。我反锁上门,从兜里掏出那条金蛇。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,它比在野地里看着更耀眼。我把它放在手心,沉甸甸的,压得我心里也跟着一沉。这东西,怎么处理?告诉惠敏吗?

【内心独白】

不能说。她那个人,胆小又实在,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,非得让我交公不可。到时候一分钱落不着,还可能惹一身骚。这是祖宗留给我的,是我的私房钱,是咱们家的救命钱。我得藏好了,找个机会换成钱,办大事。

我环顾四周,这间十几平米的卧室,除了一个大衣柜,一张床,一个旧梳妆台,再没别的地方。藏哪儿呢?我拉开衣柜,里面塞满了我们夫妻俩四季的衣服和厚重的棉被,一股樟脑丸的味道。我把手伸进最底下那床不常用的棉被里,掏了半天,把金蛇塞进了棉絮深处。

弄好这一切,我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。

饭桌上,惠敏给我盛了一大碗米饭,上面盖着几块烧得油亮的红烧肉。“今天迁坟顺利吧?累坏了吧?多吃点。”

“还行,挺顺利的。”我埋头扒饭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“你哥没说别的?”

“没,就那样。”

惠敏叹了口气:“唉,这迁个坟又花了不少钱吧?你哥那边出了多少?”

“他大头,我出了两千。”我随口说道。

“两千……”惠敏的眉头皱了起来,“下个月超超的补习班又要交钱了,一交就是一学期,五千多呢。我这几天正为这事闹心。”

我心里一动,那股子想炫耀的冲动差点就冒了出来。我想说,别愁了,你老公有钱了!但我忍住了。时机未到。

“车到山前必有路。”我夹了一筷子青菜,说得轻描淡写。

惠敏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点失望,没再说话。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下来。只有王超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耳机里的音乐声大得我都能听见。

吃完饭,我抢着去洗碗。惠敏有点意外,但也没说什么。我在厨房里,听着哗哗的水流声,心里乱糟糟的。那条金蛇,就像一条真的蛇,盘踞在我心里,吐着信子,诱惑着我,也让我害怕。

晚上躺在床上,惠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
“建军,”她忽然在黑暗中开口,“你说,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?”

我的心一紧。

“怎么了,又胡思乱想。”

“我今天在超市,看到我们经理,开着一辆新车,锃亮。你说,人跟人的命怎么就差那么多呢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,“我这腿,站一天下来,跟针扎似的。你呢,在厂里受那份窝囊气,一个月就那么点钱。超超以后怎么办?考不上好高中,就上不了好大学,出来还不是跟我们一样,一辈子受穷?”

她的话,像一根根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是啊,我何尝不憋屈,何尝不焦虑。在厂里,论技术,谁比得过我王建军?可提干、涨工资,哪次有我的份?就因为我不会说话,不会拍马屁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惠敏,你别愁了。再等等,就快了。等我把那东西换成钱,我就让你跟儿子都过上好日子。我再也不让你去超市站得腿肿,我让超超上最好的补习班。我王建军,要让你们都扬眉吐气。到那时候,你就知道,我今天瞒着你,都是为了这个家。

黑暗中,我伸出手,拍了拍她的肩膀。“睡吧,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我的手心,仿佛还残留着那条金蛇冰凉的触感。

第二天是周六,我没去上班。我跟惠敏说,昨天累着了,想歇歇。其实,我心里装着事。我得想办法把这金蛇脱手。这东西放家里一天,我就一天不踏实。

我偷偷摸摸地在手机上查“黄金回收”、“老金子鉴定”,看得眼花缭乱。一个个金店的电话打过去,对方一听我说是“祖上传下来的”,话里话外都透着不信任,价格也压得极低。

正愁着,一个电话打了进来。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

我犹豫了一下,接了。

“喂,是王建军王师傅吗?”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,听着挺客气。

“是我,你哪位?”

“哎呀,王师傅,我是小刘啊!之前咱们厂里设备改造,我跟您打过交道。您忘了?搞技术的那个刘工。”

我脑子里过了一遍,想起来了。是有这么个人,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,后来听说自己出去单干了。

“哦,想起来了。刘工啊,有事吗?”

“是这么个事,王师傅。我开了个小加工厂,最近接了个活儿,有批零件精度要求特别高,我这边的师傅弄了半天都达不到要求。我这不就想起您了嘛!您可是咱们厂里技术第一块牌子。想请您过来帮我掌掌眼,要是能给解决了,酬劳好说!”

我心里一动。这倒是个机会。出去一趟,也方便我打听打听金子的事。

“行啊,你在哪儿?我下午过去看看。”

挂了电话,我心里盘算开了。下午出门,正好可以揣着金蛇,去市里最大的那几家金店探探路。

第2章 一只脚踏进泥潭

下午,我跟惠敏说,以前厂里的同事找我帮忙调设备,晚点回来。她没多问,只叮嘱我路上小心。

我从棉被里摸出那条金蛇,用一块手帕层层包好,塞进最贴身的内衣口袋里,这才穿上外套出了门。那沉甸甸的感觉,让我走在路上都觉得腰杆直了几分。

刘工的加工厂在郊区,坐公交车得一个多小时。我没急着去他那儿,而是先在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下了车。这里金店扎堆,看着气派,应该不会是什么黑店。

我走进第一家金店,里面灯火辉煌,穿着制服的销售员笑容可掬。我一进去,一个年轻姑娘就迎了上来:“先生您好,想看点什么?项链、手镯还是戒指?”

“我……我不买,我卖东西。”我被那阵仗搞得有点紧张,说话都结巴了。

姑娘的笑容淡了些,但还是把我引到了一个角落的回收柜台。柜台后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,一脸精明相。

“什么东西,拿出来看看。”他头也没抬。

我犹豫着,从怀里掏出那个手帕包,一层层打开。当那条金蛇露出来的时候,中年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,立刻拿起一个放大镜,凑了过去。

“嚯,老东西啊。”他翻来覆去地看,又用一个小镊子夹起来掂了掂,“这做工,像是民国时候的。分量还行。你打算怎么卖?”

“按……按现在的金价卖。”我心里打着鼓。

他放下放大镜,笑了笑,那笑容让我觉得像菜市场的屠夫在看一头待宰的猪。“兄弟,你这就外行了。这东西来路不明,我们收了是有风险的。而且这是旧金,成色不好说,得熔了才知道。这样吧,我给你按回收料的价格,三百一克,怎么样?”

我用手机查过,今天的金价快四百了。他这一刀砍得太狠。

“三百太低了。”我把金蛇拿回来,重新包好。

“兄弟,别家也差不多是这个价。你这东西,没票没据的,谁敢给你高价?”他靠在椅子上,一副吃定我的样子。

我没理他,转身就走。一连问了三四家,说法都大同小异,价格咬得死死的,最高的也只给到三百二。我心里又气又急,难道这祖宗留下的宝贝,就值这么点钱?

【内心独白】

这帮人,心都黑透了。看我像个土包子,就往死里坑我。不行,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。这可是我们家翻身的本钱,一分一毫都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。我得再想想别的办法,找个懂行又信得过的人。

正当我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时,手机响了,是刘工打来的。

“王师傅,您到哪儿了?我这儿都等着急了。”

我这才想起正事,赶紧报了位置。他说派车来接我。

十几分钟后,一辆半旧的黑色桑塔纳停在我面前。刘工从车上下来,满脸堆笑地给我开了车门。“哎呀,王师傅,可把您盼来了!”

上了车,我心里还在琢磨金子的事。刘工看我一脸愁容,便问道:“王师傅,遇上什么难事了?看您脸色不太好。”

我鬼使神差地,就把金子的事跟他透了点底。当然,我没说实话,只说是家里老人留下的一点旧首饰,想换点钱给孩子交学费,结果被金店坑了。

刘工听完,一拍大腿:“嗨!王师傅,这事你找他们能行吗?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。您信得过我,这事我帮您办!”

“你?”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。

“王师傅,您别小看我。我虽然厂子小,但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不少。我认识一个开私人典当行的老板,姓黄,人称‘黄老邪’。他专收这些稀奇古怪的老东西,给的价钱最公道。您把东西给我,我拿去给他瞧瞧,保证比金店给的高!”

我心里开始活泛起来。刘工这个人,虽然认识不深,但当初在厂里,他对我这个老师傅一直很尊敬。而且,他现在有求于我,应该不至于骗我。

“这……方便吗?”我假意推辞。

“方便!太方便了!您的事就是我的事!”他把胸脯拍得砰砰响。

我咬了咬牙,决定赌一把。我把那个手帕包递给了他。“那就麻烦你了,刘工。”

刘工接过东西,郑重地放进自己包里。“王师傅您放心,我办事,您放心!”

到了他的小厂子,果然有一堆技术难题等着我。我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师傅,花了两个多小时,帮他把机床的精度调好了。刘工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,一口一个“王师傅您真是神了”。

活干完,刘工非要拉我去吃饭。饭桌上,他接了个电话,听了几句,立马喜笑颜开地对我说:“王师傅,妥了!黄老板看了您的东西,说是好东西!纯度很高,足足有两百克!黄老板愿意出八万块钱收了!”

八万!
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比金店给的价高了快两万!三百二一克的话,两百克也才六万四。他直接给到八万,相当于四百一克,跟新金一个价了。

“真……真的?”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
“那还有假!黄老板说了,看在我的面子上,给您个实在价。钱他已经转给我了。王师傅,您看,是给您现金还是转账?”

我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。“现……现金吧。”转账留记录,我不放心。

刘工二话不说,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给我。“王师傅,您点点。”

我接过纸袋,那分量,比金蛇还沉。我手指哆嗦着打开一道缝,里面全是红色的“老人头”。我的心跳得比在坟地里还快。

“刘工,这……太谢谢你了!”

“王师傅,您说这话就见外了!您帮我解决这么大个难题,我谢您还来不及呢!来来来,喝酒!”

那天晚上,我喝了很多酒。刘工一直在旁边捧着我,说我技术怎么怎么好,要是肯出山,跟他一起干,保证比在厂里强一百倍。我被他捧得晕晕乎乎,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当上大老板,开着小汽车,住着大房子的那一天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八万块!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。有了这笔钱,超超的学费解决了,家里的债能还了,还能剩下不少。惠敏要是知道了,得高兴成什么样?不,还是不能告诉她。这笔钱,是我的本钱,我要用它,撬动我们家未来的富贵。那个“蛇绕棺,三代富”的预言,就要应验了!

我揣着那八万块钱,像揣着一个火炉,摇摇晃晃地回了家。一路上,我感觉所有的人都在看我,好像都知道我口袋里有巨款。

回到家,惠敏和儿子都已经睡了。我蹑手蹑脚地进了卧室,把钱从衣柜最深处的一个旧皮箱里塞了进去。

躺在床上,我闻着身边惠敏均匀的呼吸声,第一次觉得,未来一片光明。

我的一只脚,已经踏进了那个名为“富贵”的泥潭,而我自己,却还以为是踩上了通往天堂的阶梯。

第3章 裂缝中的阳光

钱,像一剂猛药,治好了我的中年焦虑,却也带来了新的病症——心慌。

那八万块钱放在家里,我总觉得不安全。白天上班,心里也七上八下的,老担心家里会不会进贼。惠敏要是哪天大扫除,翻出那个皮箱怎么办?

我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。惠敏拖地,我都要在旁边盯着,生怕她挪动了衣柜。她看我的眼神,也越来越奇怪。

“建军,你最近怎么了?跟丢了魂似的。”一天晚饭时,她终于忍不住问了。

“没……没什么。厂里事多,累的。”我扒拉着碗里的饭,不敢抬头。

“厂里?你们那厂子还有事能让你这么上心?”她撇撇嘴,一脸不信。

就在这时,王超的班主任打来了电话。惠敏接的,开了免提。老师在电话里说,市里有个针对中考的“精英冲刺班”,请的都是名校的老师,升学率特别高,但名额有限,学费也贵,一学期一万二。问我们家王超要不要报。

“一万二?”惠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,“老师,这也太贵了……”

“王太太,我理解。但这个班效果是真的好,去年我们班考上市重点的,一半都是从这个班出来的。您家王超成绩中等偏上,努努力,很有希望。这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啊。”

挂了电话,惠敏的脸拉得老长,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。客厅里的空气,像是凝固了。王超也从房间里探出头,眼神里既有渴望,又有些胆怯。

“妈,我想去。”他小声说。

“去去去,你知道一万二是什么概念吗?我跟你爸俩人不吃不喝两个月的工资!”惠敏一下子就火了,声音尖利起来。

王超被吼得缩了回去,眼圈红了。

我看着这一幕,心里五味杂陈。那个当英雄的念头,又一次冒了出来。现在,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?

我清了清嗓子,站起来,走到惠敏身边坐下。

“惠敏,别冲孩子发火。这个班,我们报。”我说得斩钉截铁。

惠敏和王超都愣住了,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。

“你疯了?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钱?”惠敏的语气里满是怀疑。

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了我早就编好的说辞:“前几天,我不是去帮刘工调设备了吗?他那个活儿挺急的,我帮他解决了大问题,他一下子就接了个几十万的单子。他为了感谢我,非要给我包个大红包,我推了半天没推掉。再加上……我把之前借给表弟的钱要回来了。凑一凑,够了。”

这个谎言,半真半假。刘工确实给了钱,但我把八万说成了一万多,剩下的,推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“表弟”身上。

惠敏将信将疑地看着我:“你表弟?他家不是前年才盖了房子,哪有钱还你?”

“他……他最近跑运输赚了点。反正钱是要回来了。”我眼神有些躲闪,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沓钱,放在茶几上。“这是一万五,你先拿着。给超超交学费,剩下的,家里买点好吃的。”

看着那一沓崭新的红票子,惠敏的眼睛直了。她拿起钱,一张一张地数,手都在抖。

“建军,这……这真是刘工给的?”

“那还有假。”我拍了拍胸脯,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。

那一刻,惠敏看我的眼神,变了。不再是怀疑和失望,而是一种久违的、带着点崇拜的亮光。那道光,像一道阳光,照进了我们家这间常年阴暗的客厅,也照进了我那颗虚荣的心。

“他爸,你……你真有本事。”她喃喃地说。

王超也跑了过来,抱着我的胳膊,兴奋地喊:“爸,你太棒了!”

我被他们娘俩簇拥在中间,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。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凯旋的将军。过去几十年在厂里受的窝囊气,在老婆孩子面前抬不起头的憋屈,在这一刻,都烟消云散了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看到没?钱就是好东西。钱能让老婆对自己笑,能让儿子崇拜自己。虽然撒了谎,但这个结果是好的。惠敏和超超都高兴了,这不就行了?剩下的钱,我得好好规划一下,用钱生钱,让这样的好日子,一直过下去。

那天晚上,我们家吃了顿“大餐”。惠敏特地去市场买了只鸡,炖了锅香喷喷的鸡汤。饭桌上,她一个劲儿地给我夹鸡腿,看我的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
“建军,你那个刘工,人真不错。以后可得跟人家好好处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我喝了一口鸡汤,暖意从胃里一直散到四肢百骸。

钱,不仅解决了儿子的学费,也像润滑剂一样,改善了我们家的家庭氛围。惠敏不再唉声叹气,脸上有了笑容。我呢,腰杆也挺直了,说话声音都大了几分。我开始享受这种一家之主、顶梁柱的感觉。

我甚至开始给惠敏买礼物。一条她看了好几次都没舍得买的丝巾,一双据说对腿好的软底皮鞋。每次她收到礼物,都又惊又喜,嘴上埋怨我乱花钱,眼睛里却全是笑意。

我们家的裂缝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“阳光”给填满了。

然而,我没有意识到,这道阳光,是透过谎言的裂缝照进来的。而阳光背后,是更大的阴影。

刘工又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,每次都热情得不得了。

“王师傅,最近怎么样啊?上次那个黄老板,还念叨您呢,说您那东西是真好。他手里最近又收了些玩意儿,问您有没有兴趣掌掌眼?”

“王师傅,我那个厂子,最近想扩大规模,您有没有兴趣入个股啊?您出技术,我出市场,咱们兄弟俩一起干,保证比您在厂里强!”

他的话,像一颗颗种子,在我心里发了芽。

辞职,自己当老板。这个念头,一旦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下去了。

第4章 辞职信与鸿门宴

“什么?你要辞职?”

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李惠敏时,她手里的碗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鸡汤和碎瓷片溅了一地,像我们岌岌可危的生活。

“你疯了是不是?好好的铁饭碗,你说不要就不要了?”她的声音尖锐得刺耳。

“什么铁饭碗?一个月三千块钱,还要看人脸色,那叫泥饭碗!”我梗着脖子,大声反驳。这段时间被金钱和虚荣喂饱的底气,让我无法忍受任何质疑。

“那你辞了职干什么?喝西北风去?”

“我跟小刘合伙!他有人脉有市场,我有技术。我们一起开个加工厂,自己当老板!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气!”我把刘工跟我描绘的蓝图,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。

惠敏愣愣地看着我,眼神里全是陌生。“王建军,你是不是中邪了?那个小刘,你认识他多久?你就敢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?你忘了你都四十二了?不是二十四!超超马上要中考,用钱的地方多着呢!你这时候折腾,是想把这个家拆了啊!”

她的话,像一盆冷水,从我头顶浇下来。但我心里的那团火,已经被刘工煽得太旺,浇不灭了。

“妇道人家,懂什么!这是男人干事业的事!”我急了,口不择言。

“我妇道人家?”惠敏气得浑身发抖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“王建军,我跟你过了二十年苦日子,我没怨过一句。现在日子刚有点起色,你就昏了头了!我告诉你,这事我不同意!你要是敢辞职,我就……”

“你就怎么样?”我逼视着她。

她看着我,嘴唇哆嗦了半天,最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,捂着脸哭了起来。“我就跟你没完……”

那天的争吵,是我们结婚二十年来最激烈的一次。家里像是被台风过境,一片狼藉。我心里也堵得慌,但开弓没有回头箭。我觉得惠敏是头发长见识短,看不到这里面的大好前景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她不懂,她根本不懂。守着那个破厂子有什么出息?一辈子到头,还是个穷工人。我现在手里有本钱,有人带路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等我赚了大钱,她就知道,我今天的决定是对的。为了这个家,我必须赌一把。

冷战持续了好几天。家里安静得可怕,我和惠敏谁也不理谁。她默默地做饭、洗衣,但再也没给我一个好脸色。我递交了辞职信。厂长老王找我谈话,劝了我半天。

“建军啊,我知道你技术好,在厂里是委屈了点。但你这个年纪,出去闯,风险太大了。再干几年,就该退休了,安安稳稳的不好吗?”

“王厂长,谢谢您。我想试试。”我态度坚决。

老王叹了口气,没再劝,给我批了。

拿着那份盖了红章的辞职批准书,我心里既有解脱的快感,也有一丝隐秘的慌张。二十多年的根,就这么拔了。

为了庆祝我“开创新事业”,也为了缓和跟惠敏的关系,我决定请刘工和黄老板吃顿饭,也把惠敏带上,让她看看我的“合作伙伴”是多么“靠谱”。

我下了血本,在市里一家挺有名的饭店订了个包间。

那天,我特意穿上了压箱底的西装,虽然有点旧,但看着精神。惠敏被我硬拉着,换上我给她买的新裙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刘工和那个所谓的“黄老板”来得很准时。刘工还是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。黄老板五十多岁,微胖,戴着个大金戒指,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,看着挺和善,但总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“哎呀,王嫂,您可真有福气!我们王师傅这技术,那在整个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!以后跟着我们干,保准您天天在家数钱!”刘工一上来就给我戴高帽。

惠敏勉强笑了笑,没说话。
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刘工开始谈“正事”。

“王师傅,厂子的事,我都看好了。设备、场地,都现成的,盘下来就能开工。现在就差启动资金了。我这边能凑二十万,黄老板也愿意投十万。王师傅,您看您这边……”他把目光投向我。

我心里一紧。我手里满打满算,也就剩下六万多。

我还没开口,黄老板慢悠悠地说话了:“建军老弟,你可是我们的技术核心,主心骨。按理说,你应该占大头。这样吧,咱们凑个整数,总共六十万。小刘二十,我十万,你出三十万,怎么样?你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,以后厂里你说了算!”

三十万!我到哪儿去弄三十万?

我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。

“黄老板,我……我手头没那么多现金。”我尴尬地说。

黄老板和刘工对视了一眼,那眼神,快得我几乎抓不住。

“钱不够,没关系嘛!”黄老板笑了,露出两颗大金牙,“建军老弟,你不是还有老宅子吗?我听说你们那片要拆迁了,赔偿款下来,不就有钱了?我呢,可以先借给你。咱们先把厂子开起来,不能耽误了赚钱的时机啊!你把房本押我这儿,我借你二十五万,凑够三十万,利息就按最低的算。等拆迁款下来,你再还我。怎么样?够意思吧?”

我脑子嗡嗡作响。老宅子,是我爸妈留下的,房本上是我的名字。虽然破旧,但确实在这次的拆迁规划里。可拿房本去抵押借钱……

我下意识地看向惠敏。她脸色煞白,放在桌下的手,死死地攥着我的裤腿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这是个套!这绝对是个套!他们早就盘算好了,一步一步地引我进来。先是高价收我的金子,让我尝到甜头。然后是怂恿我辞职,断我后路。现在,又逼我拿房本去抵押。这哪里是合伙做生意,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!

“不行!”惠敏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但异常坚定,“我们家的房子,不能押!”

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。

刘工的笑脸僵住了。黄老板眯着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。

“王嫂,你这是……”刘工干笑着想打圆场。

“我说不行就不行!”惠敏站了起来,拉着我的胳膊,“建军,我们回家!”

我看着惠敏决绝的眼神,又看了看对面两个笑里藏刀的男人,一身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。我终于明白,那条象征着“富贵”的金蛇,已经把我引到了悬崖边上。

我挣扎着,一半是已经被勾起的野心,一半是对未知危险的恐惧。

“惠敏,你先别急……”我话还没说完。

黄老板“啪”的一声把酒杯顿在桌上,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。“王建军,你什么意思?耍我们玩呢?”

我打了个哆嗦。

那一刻,我后悔了。我后悔不该去迁那个坟,后悔不该捡那条金蛇,更后悔不该鬼迷心窍地做这个发财梦。

第5章 坍塌的大厦

“黄老板,您别生气,我老婆她不懂事……”我慌忙站起来,想去解释。

“我不懂事?”李惠敏甩开我的手,眼睛死死地盯着黄老板和刘工,“你们当我傻吗?先给点甜头,再画个大饼,最后图的是我们家那套老房子!我告诉你们,门儿都没有!”

惠敏平时是个温顺甚至有点懦弱的女人,但在那一刻,她像一头护崽的母狮。

黄老板冷笑一声,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,拍在桌上。“王建军,你可想好了。你那条金蛇,来路正不正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我这朋友多,帮你问问文物部门,这种从坟里出来的东西,算不算盗掘文物?够判几年啊?”

我的腿一软,差点没站住。

盗掘文物!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,把我彻底炸蒙了。我只是捡了个东西,怎么就成了盗墓贼了?
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我嘴上反驳,心里却虚得厉害。

“是不是血口喷人,咱们可以去派出所说清楚。”黄老板靠在椅子上,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,“或者,你乖乖合作,大家一起发财。两条路,你自己选。”

这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
我浑身冰凉,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我看向刘工,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。可他眼神躲闪,根本不敢看我。我明白了,他们俩根本就是一伙的。

【内心-第三人称视角】

王建军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,越挣扎,缠得越紧。那个关于“三代富贵”的美梦,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狰狞的噩梦。他看着妻子苍白而坚毅的脸,又看看对面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,悔恨和恐惧像两条毒蛇,啃噬着他的心脏。他亲手推开的,是安稳的日常;他一头扎进的,是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“建军,别怕。”惠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她的手紧紧抓住了我冰凉的手,“我们没偷没抢,身正不怕影子斜!大不了,我们把那八万块钱退给他们!”

“退?”刘工尖笑起来,“王嫂,你说得轻巧。那八万块钱,是我们黄老板看在王师傅技术好的份上,提前预支的‘合作诚意金’!现在合作谈不拢,那就是诈骗!连本带利,你得还我们十万!三天之内,拿不出钱,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!”

十万!

我眼前一黑。那八万块,给儿子交了一万二学费,我还了家里两万块的旧账,给惠敏买了些东西,自己也花销了一些,现在手里撑死也就剩下四万块。三天之内,我去哪儿再凑六万?

惠敏也懵了,她没想到,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。

那顿饭,最终不欢而散。我和惠敏失魂落魄地走出饭店,外面的冷风一吹,我打了个寒战,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。

“建军,我们……我们报警吧?”惠敏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报警?怎么报?说我从祖坟里刨出个金蛇卖了,现在被人敲诈?”我苦笑起来,“惠敏,我……我把事情搞砸了。”

回到家,我把所有的事情,从迁坟发现金蛇,到偷偷卖掉,再到辞职做梦,一五一十地,全都跟惠敏坦白了。

我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,低着头,不敢看她的脸。

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
过了很久很久,我听到一声长长的、绝望的叹息。

“王建军啊王建军,你让我说你什么好?”惠敏的声音里,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失望,“你瞒着我,就是为了这个?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发财梦,你把自己的工作丢了,把家底掏空了,现在还惹了一身骚!你对得起我吗?对得起这个家吗?”

“我对不起你……我对不起你们……”我泣不成声,一个四十二岁的男人,哭得像个孩子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?我以为自己是为这个家好,结果却亲手把这个家推进了火坑。信任、安稳、尊严……我曾经拥有的一切,都被我那该死的贪婪给烧光了。我不是什么能给家庭带来富贵的英雄,我就是个蠢货,一个被鬼迷了心的赌徒。

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?”惠敏擦了擦眼泪,眼神变得异常平静,“钱,必须还。房子,决不能动。”

“可我们哪有钱……”

“我去借。”她站起来,走进卧室,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存折和首饰。看着她瘦弱的背影,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。

接下来的两天,是地狱般的两天。

惠敏放下了所有的尊严,给她的娘家姐妹打电话,给我们的老同学、老邻居打电话。电话那头,有同情,有推诿,有冷嘲热讽。每打一个电话,她的脸就白一分。最后,她卖掉了结婚时她母亲给她的唯一一个金手镯,东拼西凑,总算凑够了六万块钱。

当她把那一沓混杂着新旧、散发着不同气味的钞票放在我面前时,我感觉那不是钱,是她的血和泪。

第三天,我拿着凑出来的十万块钱,约刘工在一家茶馆见面。黄老板没来,只有他一个人。

他收了钱,点了点,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虚伪的笑。

“王师傅,何必呢?本来是双赢的局面,非要弄成这样。”

我看着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“行了,钱货两清。以后大家,就当不认识吧。”他把钱塞进包里,起身就走。

我坐在那里,看着窗外车水马龙,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岛。我亲手建造的、那座名为“希望”的大厦,在短短几个月里,轰然坍塌。

第6章 保安服与午餐盒

没了工作,欠了一屁股债,家里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。

李惠敏不再跟我说话,她只是默默地干活。下班回来,做饭,洗衣,辅导王超功课。她越是这样平静,我心里就越是难受。我知道,她的心,已经被我伤透了。我们之间,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,那堵墙,是用谎言和失望砌成的。

王超也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。他变得小心翼翼,不敢大声说话,甚至放弃了玩游戏,每天放学就埋头写作业。有一次,我听到他小声问惠敏:“妈,我爸是不是……失业了?”

惠敏沉默了半天,说:“你爸……他只是累了,想歇歇。”

听到这句话,我躲在门后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她还在为我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。

我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。

我开始找工作。但是,一个四十二岁、只有初中文化、除了修机器什么都不会的下岗工人,能找到什么好工作?人才市场里,那些招聘启事,要么是要求高学历的白领岗位,要么是只要年轻人的销售。我转了一整天,连一份简历都没投出去。

回家的路上,我看到一个新建的高档小区门口,贴着招聘保安的广告。要求不高,初中以上学历,四十岁以下优先,身体健康就行。月薪三千,包一顿工作餐。

我站在那张红纸前,站了很久很久。

当保安?我王建军,曾经厂里数一数二的技术大拿,要去给人家看大门?我的脸往哪儿搁?

【内心独白】

这不就是个笑话吗?我辞掉三千块的机修工,做着发财大梦,兜了一大圈,欠了一屁股债,最后还是要去找个三千块的工作。而且还是个谁都瞧不起的保安。我怎么去跟惠敏说?怎么跟儿子说?我还有什么脸面?

可是,不当保安,我能干什么?家里等着米下锅,欠亲戚朋友的钱等着还。尊严?我现在还有尊严吗?我的尊严,早在那条金蛇出现的时候,就被我自己亲手给卖了。

第二天,我还是去了那个小区应聘。负责招聘的队长看我身体还算硬朗,问了几个问题,就让我过几天来上班。

我领到了一套崭新的保安服。深蓝色的制服,很挺括,但我穿在身上,却觉得有千斤重。

我不敢把制服拿回家。我把它藏在楼下一个废弃的信箱里。每天出门,我还是穿着以前的旧夹克,到了小区门口的公共厕所里再换上制服。下班了,再换回来。

我成了那个高档小区的保安,每天的工作,就是站在大门口,对进出的车辆敬礼,给来访的业主登记。

这份工作,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熬。不是身体上的累,是心累。

那些开着豪车的业主,看我的眼神,就像看路边的一棵树,一个垃圾桶,是透明的。有些年轻的住户,车开到门口,连窗户都懒得摇下来,只是不耐烦地按几下喇叭。

有一次,一个女业主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,一个袋子破了,里面的苹果滚了一地。我赶紧跑过去帮她捡。她连一句“谢谢”都没有,只是皱着眉头,用纸巾擦了擦我碰过的那个苹果,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

那一刻,我的脸火辣辣的。我感觉自己的人格,也像那个苹果一样,被嫌弃地扔掉了。

中午,小区食堂提供工作餐。两荤一素,米饭管饱。味道不怎么样,但至少能填饱肚子。可我吃着吃着,眼泪就掉进了饭碗里。我想起了以前在厂里,虽然工资不高,但跟工友们凑在一起,喝着小酒,吹着牛,是何等的快活。

我不敢告诉惠敏我的新工作。我每天还是假装去“找工作”,早出晚归。她问我,我就说“快了,有眉目了”。

这样的日子,过了半个多月。

直到那天,我轮到值夜班。晚上十一点多,我正站在岗亭里,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。一个熟悉的身影,打着一把伞,出现在了小区门口。

是惠敏。

她手里,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。

我的心,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她怎么会来这里?她发现了吗?

她走到岗亭前,隔着玻璃窗,静静地看着我。她的眼睛在路灯下,亮得惊人。我穿着那一身笔挺的保安服,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,无地自容。

我们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。

最后,她轻轻地推开岗亭的门,把那个饭盒放在桌上。

“外面冷,我给你做了点姜汤,还有你爱吃的饺子。趁热吃吧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很柔,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。

我的眼泪,再也忍不住,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我哽咽着问。

“你每天衣服上都有一股消毒水的味,那是厕所的味道。你还说你去人才市场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前几天,我跟着你,就知道了。”

【内心独白-第三人称视角】

灯光下,王建军穿着那身不合身的保安服,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在妻子面前泣不成声。而李惠敏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鄙夷,没有嘲讽,只有一种复杂的情感,那是心疼,是无奈,也是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平静。那只小小的保温饭盒,此刻仿佛比千言万语更有分量。它跨越了他们之间那堵冰冷的墙,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温暖。

“建军,”惠敏伸出手,帮我擦掉眼泪,她的手指冰凉,“别哭了。工作不分贵贱,只要是靠自己的力气吃饭,就不丢人。丢人的是撒谎,是好高骛远。”

她打开饭盒,热气腾腾的饺子香气瞬间充满了小小的岗亭。

“快吃吧,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
我拿起筷子,夹起一个饺子,放进嘴里。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,最咸的一个饺子。咸的,是我的眼泪。

那天晚上,惠敏没有回家,她就坐在我旁边,陪我值完了整个夜班。我们没有说太多话,但我觉得,那堵墙,好像开始慢慢融化了。

第7章 烟火里的富贵

从那天起,我不再偷偷摸摸地换衣服。我每天穿着保安服出门,坦然地跟邻居打招呼。有人问起,我就说:“换了个工作,挺好,清闲。”

当然,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。楼下晒太阳的大妈们,看到我,总会窃窃私语。

“那不是老王家的建军吗?以前不是在厂里当师傅吗?怎么去看大门了?”

“听说是辞职了,想发大财,结果赔了个底朝天。”

“唉,这人啊,还是得脚踏实地。”

每次听到这些,我心里都像针扎一样。但我都忍住了。这是我该受的。

惠敏像是没事人一样,每天照常上班下班。但家里的气氛,一天天好起来。她开始跟我说话,聊超市里的趣事,聊王超的成绩。有时候,她下班早,还会做好饭,送到我岗亭来。

看着她提着饭盒,穿过小区的林荫道向我走来,我总觉得,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风景。

我的工作,也渐渐顺手了。我不再觉得那些业主的眼光是鄙夷,我开始把这份工作,当成一份真正的责任。我认真记下每一个来访车辆的车牌,热情地为提着重物的老人开门,小区里哪里的路灯坏了,哪家的水管漏了,我都会第一时间上报。

我的认真,换来了回报。小区的业主们,开始认识我这个“王师傅”。他们不再是面无表情地开车经过,而是会摇下车窗,跟我点点头,说声“辛苦了”。那个曾经扔掉我捡的苹果的女业主,有一次看到我,还特地从车里拿了一袋水果给我,说:“王师傅,天热,解解渴。”

我提着那袋水果,心里暖洋洋的。我发现,尊严不是别人给的,是自己挣的。哪怕只是一个保安,只要你认真对待你的工作,你就能得到尊重。

家里的债务,在我们俩省吃俭用下,一点一点地还着。虽然慢,但总有还清的一天。

王超的中考成绩出来了,考得不错,上了市里一所重点高中的分数线。虽然不是最好的那所,但对我们家来说,已经是天大的喜事。

查到成绩那天,惠敏高兴得又哭又笑。她破天荒地没去上班,在家里张罗了一大桌子菜。

晚上,我下班回家,一进门,就闻到了满屋的菜香。王超兴奋地跑过来抱住我:“爸,我考上了!”

“好小子!有出息!”我用力地拍着他的背,眼眶也湿了。

饭桌上,惠敏给我倒了一杯酒。“建军,喝一杯吧。咱们家,好久没这么高兴了。”

我端起酒杯,看着灯光下,妻子和儿子满足的笑脸,心里百感交集。

【内心独白】

富贵是什么?是住大房子,开豪车吗?我曾经以为是。但现在我明白了,不是。富贵,是老婆孩子热炕头,是一家人平平安安,是下班回家有口热饭吃,是儿子考上好学校时,全家人的那份喜悦。我曾经为了一个虚假的富贵梦,差点把这一切都毁了。

我喝了一口酒,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。

“惠敏,超超,”我放下酒杯,认真地看着他们,“爸对不起你们。爸以前,错了。”

惠敏给我夹了一筷子菜,笑了笑:“过去了。人哪能不犯错呢?知错能改,还是好同志嘛。”她用了句以前厂里开会时常听的话,逗得我们都笑了。

王超也说:“爸,没事。其实……你当保安也挺帅的,穿制服比以前精神。”

我看着他们,心里那块因为贪婪和谎言留下的伤疤,仿佛被这人间的烟火气,温柔地抚平了。

几个月后,老宅子拆迁的消息终于定了下来。按照政策,我们家能分到一笔不小的拆迁款。足够还清所有的债务,甚至还能在郊区买一套小一点的新房子。

拿到拆迁协议的那天,惠敏问我:“建军,这笔钱,你打算怎么用?”

我看着她,笑了笑:“你说了算。”

“要不……我们自己做点小生意?”她试探着问。

我愣了一下。

她赶紧解释:“我不是说像上次那样搞大的。我的意思是,咱们就在新小区附近,盘个小门面,开个小超市或者杂货店。我辞了职自己看店,你呢,要是愿意,就来店里帮忙。要是不愿意,继续当你的保安也挺好。咱们不求发大财,就求个安稳,能养活自己就行。”

我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光,那是一种对未来踏踏实实的规划和向往。

我用力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那条从祖坟里出来的金蛇,它带来的,不是三代的富贵,而是一场几乎毁掉我们家庭的灾难。但它也像一面镜子,照出了我内心的贪婪和虚荣,照出了生活的真相。

真正的富贵,从来不在于你拥有多少钱,而在于你身边有什么人,在于你是否懂得珍惜。它不在遥远的传说里,就在这一蔬一饭、一言一笑的平凡日子里。

我后悔过,真的后悔过。但现在,我不后悔了。因为那段弯路,让我找到了回家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