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残阳
发布时间:2025-09-01 17:51 浏览量:8
华北的夜,浓重如墨,压在被战火反复灼烧的土地上。风带着深秋的肃杀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吹过焦黑的树干与坍塌的土墙。林宇趴在冰冷的土坡后,身下的砂石粗糙,磨得他胸腹生疼,但他一动不动,像要嵌进地里。
他只剩一条完整的右腿。左腿膝盖以下,空荡荡的裤管被一根粗糙弯曲、闪着寒光的物件取代——那是一把日军指挥刀的残刃,刀柄已失,断口狰狞,用浸血的麻绳和破布,死死捆扎在他残余的大腿断肢上。冰冷的金属紧贴皮肉,寒意刺骨,却又带来灼烧般的痛楚。
他仅存的眼睛(另一只缠着渗脓的绷带)死死盯着坡下那片巨大的阴影。日军的临时据点,原是一处地主宅院,高墙电网密布,探照灯的光柱像惨白的鬼爪,划过夜幕,映出哨楼上荷枪实弹的黑影。
风里传来日本士兵的嬉笑和歌声,还有清酒的气味。那是杀戮后的纵情。
林宇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他的视线模糊了,不是因为伤,是因为坡下那片废墟——曾经的林家坪。
记忆带着血腥味翻涌上来。
……
“快!林大夫!他不行了!”焦急的低呼在破败土地庙里回荡。老郎中林伯儒花白的胡须沾满血污,死命按着担架上战士腹部的伤口,血仍不断从他指缝涌出。战士脸色灰白,唇无声翕动。
旁边,是左腿被炸得血肉模糊、昏迷的林宇。他们小队遭遇伏击,死伤惨重才突围。
“不行!血止不住!必须立刻手术!”林伯儒眼布血丝,朝搀扶他们的村民低吼,“回村里!我家还有药!地窖隐蔽!快!”
“林伯,不能回去!鬼子还在搜!”年轻后生脸色惨白。
“不回去他立马就死!”林伯儒看着生命流逝的战士,又看看侄儿狰狞的腿伤,“都是娃啊……抬上,走!”
夜色下,一行人跌撞潜回林家坪。伤口滴落的血,淅淅沥沥,洒在沿途枯草土路。
地窖阴暗,只有豆油灯微光。林伯儒竭尽全力,用仅有的药吊住重伤员一口气,又处理林宇的腿。清创,剜肉,敷药……没有麻药,林宇在剧痛中醒来又昏死。
刚包扎完,林伯儒喘着气——
“砰!”
尖锐枪响撕裂村庄死寂!
地窖里所有人脸唰地白了。
爆豆般的密集枪声炸开!日本兵吆喝、狼狗狂吠、村民哭喊奔跑、砸门声……瞬间将小村拖入地狱。
“鬼子来了!跑啊!”地窖外凄厉惨叫,旋即戛止。
“血……是地上的血……鬼子顺着血跟来了!”一村民瘫软在地。
林伯儒如遭雷击,僵在原地,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。他猛地看向地窖入口,眼中是无边恐惧和……巨大的悔恨。
“爹!”林宇虚弱挣扎。
“别动!”林伯儒凄厉低喝,一把拉下地窖盖板,只留一缝,对里面面如死灰的众人,“看着他们!别出声!死也别出来!”
他推上盖板,从外扣死!脚步声踉跄冲了出去。
“爹——!”林宇的嘶喊压在喉里。
地窖陷入死寂的黑暗。头顶,地狱喧嚣愈清晰。
枪声、砸门、狂笑、哭泣、哀求、日语吼叫、牲畜悲鸣……然后,是越来越多的惨叫声。利刃砍入肉体的闷响,一下,又一下。
女人尖嚎变成嗬嗬漏气声。
孩子啼哭被重物打断。
浓稠的血腥味,透过地窖缝隙钻入,令人作呕。
火光映得缝隙忽明忽暗。外面燃起大火,噼啪燃烧伴着日本兵欢呼。
地窖里,活人蜷缩发抖,不敢哭,只有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和濒死般抽气。那重伤战士在惊恐痛苦中身体一挺,没了声息。
林宇躺在地上,头顶每一声响都像重锤砸碎灵魂。他听见张婶哀告变死寂,听见老村长咒骂后枪响,仿佛看见小石头被火焰吞噬……
而这一切,因为那一路血迹!因为他!因为救他们!
负罪感如山碾来。心脏痉挛,痛过伤腿千倍。他死咬嘴唇直至咸腥,指甲抠进泥土折断流血而不觉。
不知多久,头顶声渐稀疏。枪停,哭喊绝,只剩大火轰鸣和日军远去的得意笑声。
地窖死寂。
又过很久,盖板被小心推开一缝。
是那年轻后生,他从另口爬出。脸扭曲非人,眼神空洞,满面烟灰干涸血泪。
“……没了……全没了……”他嘴唇哆嗦,梦呓般,“房子烧了……人……都杀了……林伯……林伯他……”
林宇猛地瞪眼,嘶声问:“我爹呢?!”
后生身体一颤,目光躲闪,终望向外面。
林宇不知哪来的力,拖着废腿疯狂爬出地窖。
然后,他看见。
天空灰黑。整个林家坪不复存在,只剩冒青烟的焦炭残骸。断墙溅满发黑血液。空气血腥焦臭浓烈到窒息。
村口打谷场,景象让他血液冻结。
尸体。层层叠叠的尸体。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子……熟悉的乡亲,以扭曲痛苦姿势倒卧,鲜血浸透土地,成暗红泥泞。许多尸体残缺,被刺刀捅烂,军刀劈开。
他的父亲,林伯儒,被粗木桩钉在场中央烧焦大树上。
老人头耷拉,花白头发血凝成绺,胸膛剖开,内脏流地,空洞眼睛圆睁,望着他守护一生、最终因他而毁的土地。右手紧攥捣药石杵,上沾黑红血和几根粗硬毛发。
钉着父亲的木桩下,一把折断日军指挥刀随意丢弃,刀身崩口卷刃,沾满凝固血浆碎肉。那是凶器之一。
林宇直勾勾看着,世界失去所有颜色声音。他不哭不喊,站着,像尊石化雕像。
猛地,他喷出一口鲜血,眼前一黑,向后倒去。
……
再醒,在后方野战医院。左腿膝下因严重感染坏死,已截肢。他沉默,无泪。每夜闭眼,就是血红和父亲钉树身影。
部队首长战友安慰,说血债必偿。他只点头,不语。
一夜,他拖残躯悄悄爬出医院。只有一个念头,回焦土。
他在废墟爬行,用手挖掘,像失魂行尸。最终,在那焦树下找到那把遗弃的、沾满亲人血的断刀。
他抱冰冷狰狞残刃,如抱父冰冷躯体,身剧颤,却无泪。
一个疯狂念头死寂心里破土滋长。
他用石砸,瓦片磨,日夜处理断刀。磨去刀柄,将断口磨平,却保留狰狞崩口卷刃——那是仇人罪恶印记。他找来结实麻绳破布,不顾剧痛发炎流脓,将这把浸透林家坪鲜血亡魂的断刀,死死捆扎左腿断肢上!
冰冷金属贴合皮肉骨骼,刺骨寒意摩擦剧痛,无时无刻不提醒仇恨存在。这不再是他的腿,这是凶器,是誓言,是与那支日军中队不死不休的契约!
他拒归队,以沉默抗所有规劝。只疯狂用最原始方法收集那日军中队一切——编号、指挥官、兵力、习惯、路线、驻地……
直至今夜。他拖残躯爬行数十里,找到这里。
……
探照灯光柱又扫过。林宇抬头,脸无表情,唯眼凝固死寂,燃烧非人冰冷火焰。
他伸枯瘦手,摸捆扎断肢上的冰冷刀锋。上面,似残留父亲乡亲体温呐喊。
够了。
他深吸冰冷死亡空气,双手撑地,拖那以仇人残刀为足的残腿,向下爬行。动作缓僵,每动牵扯断肢钻心痛,金属擦地发出细微牙酸“沙沙”声。
他避光柱,利用阴影,像地狱边缘蠕行蜈蚣,缓慢坚定近高墙。外围铁丝网有处被炸缺未修完,被他用破板烂袋小心扩大,刚容匍匐钻入。
院里,哨楼哨兵抱枪瞌睡。几个巡逻哨缩背风角落抽烟,低声用日语抱怨天战争。
林宇目光越他们,投院落深处那排最大砖房。那里灯火通明喧闹最响,是日军中队部。旁是士兵营房,远些是马厩仓库。
他的目标,最大砖房。情报说,中队长野田毅,以刀术精嗜杀闻名的恶魔,住那里。
他耐心等,像无生命石头。直到一队巡逻哨过,另队未接哨短暂间隙。
动了!
他猛用双手好腿发力,拖刀肢,速度快得惊人,贴地飞窜,瞬掠十几米空地,悄无声息隐没砖房投下的巨大阴影中。
浓黑吞噬他。他靠冰冷粗糙砖墙剧喘,断肢因刚才爆发动作痛得几乎晕厥,但他死咬牙,无声。
空气飘来淡淡酒气食物馊味。旁是窗,内传如雷鼾声。这是士兵营房。
他沿墙根,向亮灯主屋挪去。主门口一哨兵,倚门框打盹。
林宇眼神冰冷。他从腰间摸出边缘磨锋利的碎瓦片——唯一武器。
接近,无声接近。直至闻那哨兵身上汗臭酒气。
下一秒,他猛暴起!左手铁钳捂哨兵口鼻,几乎同时,右手中锋利瓦片精准狠划过哨兵喉咙!
“嗬……”哨兵身剧抽,眼惊恐圆睁,速黯。温热血喷林宇一脸一身。他面无表情,轻将尸体拖阴影处放倒。
然后,他推那扇虚掩房门。
屋内,暖光下,一穿尉官军服、脸色通红中年日军背对门,俯身地图研究什么,嘴哼荒腔走板日本小调。桌摆清酒瓶吃剩罐头。墙上刀架,摆一把带华丽穗带完整军刀。
是野田毅。
听门响,野田毅不耐烦嘟囔句日语,以为哨兵进,头也没回。
林宇跨入,反手轻关门。
轻微关门声终让野田毅察不对,他猛回头——
他看见的,是从地狱血池爬出的恶鬼。浑身血污衣衫褴褛,一条腿是闪寒光狰狞断刀,脸缠肮脏绷带,唯一露出的那只眼里,无人类情感,只一片虚无死寂和冻结万年的恨。
野田毅醉意瞬间吓醒大半,瞳孔骤缩,下意识摸腰间王八盒子,同时张口欲呼——
太晚!
林宇那刀肢猛蹬地,身借力如炮弹射出!他不是走向野田毅,是扑过去!整个人撞进野田毅怀里!
野田毅被撞踉跄后退,惊呼堵喉。他闻到对方身上浓烈血腥腐臭,看见那只近在咫尺的、疯狂的眼。
他想挣扎,想拔刀,但林宇双手铁箍死抱他,巨大冲击力将他狠狠掼倒在地!
“八嘎!!”野田毅怒吼,手脚并用试图推开身上可怕躯体。
林宇任由捶打,只死死压着,然后,抬起他那条由断刀构成的左腿!
冰冷、沾满林家坪冤魂血的残刃,在昏灯光下,反射诡异恐怖光泽。
野田毅看见那东西,看清是什么——一把帝国指挥刀!而且……那样式……他猛想起几天前被屠村庄,那个被他亲手钉死树上的老支那人……这刀,是他部下砍卷刃丢弃的!
无边恐惧瞬间攫住他!“なに?!(什么?!)”
林宇没给他任何思考时间。他脸上第一次露表情——一种极致的、扭曲的、近乎愉悦的疯狂笑容!
他高高举起那刀肢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、精准地、朝野田毅右肩关节剁下!
噗嗤!
冰冷金属强行劈开皮肉,切断韧带,砸碎骨骼!发出的不是利刃切肉清脆声,而是钝器砸碎硬物可怕闷响!这断刀本就不锋,崩口卷刃加剧切割难度,但这带来的痛苦,却是几何倍数增长!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!!!”野田毅发出绝非人能发的凄厉惨嚎,身像上岸鱼剧烈弹动,眼几乎瞪出眼眶!剧痛瞬间冲垮神经!
鲜血如喷泉狂涌,溅射天花板墙壁,溅林宇满头满脸!
林宇舔舔溅到唇边温热血浆,笑容更疯狂满足。他拔出断刀,不顾那令人牙酸摩擦声和野田毅更撕心裂肺惨叫,再次举起!这次对准左肩!
剁下!
又一声可怕闷响,混合骨骼碎裂和野田毅已变调破裂哀嚎。他两条胳膊几乎从躯干彻底分离,只余一点皮肉可怜连着。
林宇动作未停,精准,冷静,带种仪式般疯狂。他像完成艺术品,复仇祭品。
左腿膝关节!右腿膝关节!
剁!剁!剁!
断刀起落,闷响不断,血花四溅。野田毅惨叫一声比一声微弱,最后变喉咙里破裂嗬嗬声,身只余无意识抽搐。
林宇终于停,剧烈喘息。身下野田毅已不成人形,四肢被残忍肢解,躯干浸泡迅速扩大血泊中,只胸膛还微弱起伏,眼空洞望屋顶,残留极致恐惧痛苦。
林宇看着他,眼中疯狂火焰渐消退,重回死寂。他伸手,沾血,在旁墙壁,慢慢、一笔一划写下两个汉字——
“林宇”。
然后,他艰难站起,拖滴血刀肢,走到墙边刀架前,取下那把属于野田毅的完整军刀。
“锵——”
军刀出鞘,寒光凛冽,映照他溅满鲜血、如恶鬼脸庞。
外面日军,似被刚才隐约惨叫惊动,始有脚步声询问声向这边靠近。
林宇转身,面对那扇即将被推开房门,双手握紧冰冷锋利军刀。
杀戮,才开始。
他的身影被灯光投在满是血污墙壁上,扭曲、高大、如自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。
门外,脚步声愈近,伴日语疑惑呼唤:“野田隊長?大丈夫ですか?(野田队长?您没事吧?)”
门把手转动。
林宇深吸气,那空气中浓重血腥味仿佛是他力量源泉。他微微矮身,重心落唯一完好右腿,那柄缴获军刀双手紧握竖于身前,刀尖微颤,蓄势待发。捆扎左腿断肢上残刀,滴滴答答淌野田毅鲜血,在寂静中发出细微惊心声响。
“吱呀——”
房门被猛推开一道缝隙,一日本兵探头探脑伸进来,脸上带些许酒后惺忪疑惑。下一秒,他脸上表情凝固——他看见屋内如屠宰场景象,看见站在血泊中央那持刀的、浑身浴血“怪物”!
他嘴惊恐张开,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音节——
寒光一闪!
林宇手中军刀如毒蛇出洞,精准狠辣刺入他咽喉!力之大,刀尖甚至从其颈后透出一点锋芒!
日本兵眼瞬间凸出,嗬嗬两声,身软软后倒。
林宇猛抽刀,温热血再喷溅。他一步跨出,肩顶开将倒尸体,整个人如离弦箭冲出房门!
门外,另两名闻声赶来哨兵刚好到,正见同伴被杀、血人持刀冲出骇景,顿时惊得魂飞魄散,下意识端枪。
但林宇速度更快!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时间。军刀横斩,带凄厉风声,直接将最前面哨兵持枪手臂齐肘斩断!哨兵发出凄厉惨叫,断臂步枪一起落地。
几乎同时,林宇左腿——那柄捆扎残刀——猛向前一记凶狠蹬踹!虽非尖锐刺击,但那沉重冰冷金属断刃狠狠撞第二名哨兵小腿胫骨上!
“咔嚓!”令人牙酸骨裂声清晰可闻!
哨兵惨叫着抱腿摔倒,手中步枪脱手飞出。
林宇看也不看,反手一刀,结果断臂哨兵性命。然后一步上前,军刀毫不犹豫刺入倒地哨兵心口。
一切发生电光石火间,三日本兵甚至未开一枪,便悉数毙命。
血腥味如实质弥漫,浓郁令人作呕。
这边动静终彻底惊动整个据点!
尖锐警报凄厉响起!原本沉寂院落瞬间炸锅!各营房门被猛撞开,睡眼惺忪衣冠不整日本兵慌乱冲出,大声叫嚷,盲目四望寻敌。
“敵襲!(敌袭!)”
“どこだ?!(在哪里?!)”
“中隊長の部屋!(在中队长房间那边!)”
杂乱脚步声、枪械碰撞声、军官呵斥声、士兵慌乱叫喊声……瞬间将据点变混乱蜂巢。
林宇站房檐下阴影里,剧烈喘息。连续战斗移动,让断肢处痛得几乎麻木,每呼吸都牵扯全身伤口。但他那双眼,在黑暗中亮得吓人,冰冷扫视混乱院子。
他没选择硬冲,而猛矮身,如鬼魅般重缩回野田毅房间。
院里,越来越多日军士兵聚集,在一些军曹小队长指挥下,始朝中队长房间方向小心包围过来。探照灯光柱也疯狂扫向这片区域。
几个胆大日本兵,挺刺刀,小心翼翼接近那扇洞开的、溢出浓烈血气房门。
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门口瞬间——
“轟隆!!”
巨大爆炸毫无征兆从中队长房间内响起!火光猛从门窗喷涌而出,巨大气浪夹破碎木屑砖石,将门口那几个日本兵狠狠掀飞出去!惨叫声戛止!
是林宇!他找到了野田毅房间手榴弹弹药箱!
爆炸如滚沸油锅泼进一瓢冷水,瞬间让日军混乱达顶点!他们根本搞不清袭击者有多少人,只能朝爆炸方向胡乱开枪射击!子弹嗖嗖打墙壁,溅起串串火星烟尘。
而此刻,林宇已借爆炸产生混乱烟雾掩护,从房间另侧早看好、被震破窗户猛翻出去,落地翻滚,悄无声息隐入旁边一排低矮杂物棚阴影中。
他像潜伏恶狼,在黑暗混乱中穿梭。目标明确——制造最大恐慌,然后逐个击杀!
一日兵端枪,背对他,紧张望爆炸起火中队长房间方向。林宇从他身后阴影中悄然冒出,左手捂其口鼻,右手军刀轻易割开他喉咙,然后将软倒尸体轻拖入阴影。
另一处,两机枪手手忙脚乱试图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架设到制高点。林宇如狸猫爬棚顶,从高处猛扑下!军刀直接劈开一机枪手后脑,同时左腿残刀狠狠踹另一机枪手后心,将其踹飞下棚顶,颈骨折断当场毙命。
他抓起那挺沉重机枪,试了试,却发现无法单独操作。他毫不犹豫,将机枪从棚顶扔下,砸下方日军人群中,引起一阵惊叫骚乱。
“後ろ!後ろにいる!(后面!在后面!)”有日本兵发现棚顶身影,惊恐大叫,举枪便射。
子弹打棚顶瓦片噼啪作响。林宇早已翻身落下,消失另一片黑暗里。
他充分利用对地主大院结构事先揣摩(他曾跟父亲来这大院送药材),利用每个角落、每堆杂物、每片阴影。他时出现在东面扔出手榴弹,炸得日军鸡飞狗跳;时又潜行到西面,用冰冷刀锋无声解决落单士兵。
他不再是人,他仿佛成无处不在的幽灵,是这片黑暗本身,是复仇化身。那柄缴获军刀已砍得卷刃,捆扎腿上残刀也沾满更多血肉碎末。他自己血和敌人血混一起,将他彻底染成血人。
日军彻底陷入恐惧混乱。无法捕捉袭击者确切位置,只知同伴在一个接一个减少,死状凄惨。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盯着他们,随时可能夺走生命。军官声嘶力竭吼叫也无法遏制蔓延恐慌,有人始朝任何可疑影子疯狂扫射,往往误伤自己人。
林宇拖他那残破身躯,感受生命力随血液一点点流失,但意识却异常清醒,甚至有冰冷愉悦。每杀一敌,他仿佛听见地窖那压抑抽气声减弱一分;每见敌人眼中恐惧,他仿佛看见父亲那空洞眼睛微闭一丝。
他爬上马厩草料堆,看下方一群日军围成一圈,惊恐背对背防守。他点燃干草,火焰速蔓延,浓烟烈火再次引发更大骚乱。
他在仓库附近找到日军油桶,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推倒,点燃流淌燃油。火龙肆虐,吞噬一切可燃物,将半个据点映照如白昼,也照亮那些日本兵因极致恐惧而扭曲脸庞。
爆炸声、枪声、惨叫声、火焰燃烧噼啪声……奏响残酷复仇交响乐。
林宇站一处燃烧房屋顶上,火光将他浴血身影投射得巨大扭曲,如降世魔神。他看着下方如无头苍蝇乱窜、相互践踏、不断倒下日军,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扭曲而平静笑容。
够了,乡亲们……爹……你们看到了吗?
他身体晃一下,失血过多力竭终袭来。但他用那柄卷刃军刀支撑住身体,未倒。
他缓缓抬手,指那些在火海中奔逃哭嚎敌人,用尽最后气力,发出嘶哑却如惊雷般咆哮,那咆哮声压过一切喧嚣,清晰传入每一幸存日军耳中——
“林家坪——!!!”
这一声咆哮,仿佛抽干他最后一丝生机。他眼前始发黑,耳边声渐远去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他仿佛看见远处天际,泛起一丝鱼肚白。
黎明,快来了。
而脚下据点,已是一片尸山血海,火焰炼狱。
他摇晃一下,脸上带那抹凝固的、解脱般的笑容,向后倒去,从屋顶坠向下方的火海与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