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亲失败后,女子要男子送她回家,男子一句话令其气得脸色发青
发布时间:2025-09-30 00:21 浏览量:9
雨丝像牛毛,细细密密的,黏在车窗上,画出无数道扭曲的泪痕。
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,熏得人有点犯困,可我心里那股无名火,却像被浇了油似的,越烧越旺。
坐在对面的男人,叫陆沉。
这名字还是介绍人李姐告诉我的。她说这小伙子不错,稳重,话不多,是个过日子的人。
可这顿饭吃下来,我算是领教了什么叫“话不多”。
基本上就是我问一句,他答一句,多一个字都没有。
牛排上来,我问他:“你觉得这家怎么样?”
他切着肉,眼皮都没抬:“还行。”
咖啡上来,我搅着糖,想找点话题:“你平时也喜欢喝手冲吗?”
他抿了一口,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:“不常喝。”
我感觉自己像在对着一口枯井说话,扔下去的每一块石头都“咚”的一声,然后就没了回音,连个涟漪都看不见。
空气里只剩下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,清脆,又显得格外刺耳。
终于,这顿堪比上刑的饭局结束了。
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一点,风卷着雨水,打在餐厅的玻璃门上,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
我站在门口,看着外面湿漉漉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,心里一阵烦躁。
这个点,打车肯定很难。
我转过头,看着跟在我身后走出来的陆沉。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,默默地站在我旁边,高大的身影替我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雨。
伞骨边缘滴下的水珠,溅在我的鞋面上,冰凉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里的不快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客气一点:“那个……雨太大了,不好打车,能麻烦你送我一下吗?”
我家和他来的方向,其实是顺路的。
李姐之前提过,他住城南,我住的地方,刚好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。
我以为这只是一个举手之劳。
没想到,他沉默了。
那沉默,不像是在思考,更像是一种……抗拒。
雨声,风声,远处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,全都涌进我们之间这片小小的、被雨伞隔开的空间里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了,每一秒都像砂纸一样,磨着我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。
终于,他开口了。
声音很低,被雨声冲刷得有些模糊,却像一颗石子,精准地砸在我心上。
他说:“抱歉,我不能往那个方向开。”
我愣住了。
什么叫不能往那个方向开?
我强忍着火气,追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?不顺路吗?”
他又沉默了片刻,伞下的光线很暗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。
然后,他说出了那句让我毕生难忘的话。
“那条路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走了。”
轰的一声。
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下。
所有的伪装、客气、耐心,瞬间土崩瓦解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,脸色发青,死死地盯着他。
这是什么意思?
这是在羞辱我吗?
因为相亲不成功,因为对我没感觉,所以连送我回家都成了一件让他避之不及的事情?甚至不惜用“这辈子都不会再走”这种话来拒绝我?
我算什么?洪水猛兽吗?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,会弄脏他的车,玷污他要走的路?
我气得嘴唇都在哆嗦,想骂人,想把今天受的所有委屈都吼出来。
可话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只是死死地瞪着他,眼睛里大概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。
他似乎也察知到了我的情绪,微微侧过头,避开了我的视线。
“抱歉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呵,抱歉。
多廉价的两个字。
我猛地一转身,冲进了雨幕里。
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发和衣服,冷得我一哆嗦,却也让滚烫的头脑清醒了一点。
我没有回头。
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。
我就这样,一个人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里,任由雨水和不知道是不是泪水的东西,糊了我一脸。
身后,那辆黑色的车发动,亮起尾灯,然后毫不犹豫地,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,绝尘而去。
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
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回到家,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,连灯都懒得开。
黑暗中,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。
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又冷又黏,很不舒服。
可我不想动。
我脑子里,反反复复回响着陆沉那句话。
“那条路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走了。”
越想越气,越想越觉得委屈。
我抓起抱枕,狠狠地砸在地上。
凭什么?
我到底哪里差了?
我掏出手机,想给李姐打电话,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痛骂一顿。
可号码拨到一半,我又挂断了。
跟李姐说有什么用呢?
她只会劝我,说男人都这样,让我别往心里去,再给我介绍下一个。
下一个……
我忽然觉得很累。
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。
这些年,相亲的次数,我自己都记不清了。
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。
有滔滔不绝炫耀自己有多少套房、开什么车的。
有上来就查户口一样盘问我工资多少、父母是做什么的。
也有像陆沉这样,闷葫芦一样,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的。
每一次,我都满怀期待地去,然后拖着一身疲惫回来。
好像我不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人,而是在参加一场永无止境的面试。
而我,永远是那个被挑剩下的人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李姐发来的微信。
“怎么样啊?跟小陆聊得还行吧?”
我看着那行字,心里的火又“噌”地一下冒了起来。
我噼里啪啦地打字,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,最后发泄似的打上:“这种没礼貌的男人,你介绍给我干什么!”
发完,我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。
不想看,也不想回。
我在黑暗里坐了很久,直到身体冻得开始发抖,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,去洗了个热水澡。
热水从头顶浇下来,身体慢慢回暖,可心里的那股寒意,却怎么也驱散不掉。
第二天早上,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。
宿醉般的头痛。
拿起手机,看到李姐回了很长一段话。
大意是说,陆沉不是那样的人,他平时很稳重,待人也客气,可能今天是有什么特殊原因。
她还说,她去问问陆沉,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我回了她两个字:算了。
没意思。
我不想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集。
这件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
我以为我能很快忘了这件事。
可我高估了自己。
那句话,就像一根刺,深深地扎进了我心里。
“那条路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走了。”
为什么?
到底为什么?
一个人,得有多大的执念,才会对一条路,产生这么大的恨意?
我越是想压下去,这个念头就越是像疯长的野草,在我心里蔓生。
我开始失眠。
一闭上眼,就是陆沉那张模糊的脸,和他那句冰冷的话。
一个星期后,我终于受不了了。
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。
我要去看看。
看看那条让他“这辈子都不会再走”的路,到底是什么样子的。
我家住在城南的“梧桐里”小区。
从市中心回去,最快的一条路,就是沿着江边大道一直开。
那条路,我走了无数遍。
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,夏天绿树成荫,秋天落叶金黄,风景很好。
我实在想不出,这样一条路,有什么值得人憎恨的。
周六,我特意起得很早。
我没有开车,而是坐上了去往江边大道的公交车。
我想像一个陌生人一样,重新审视这条路。
公交车在路上摇摇晃晃。
我靠着窗,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。
熟悉的店铺,熟悉的建筑,熟悉的梧桐树。
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样。
车开到一半,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标。
“南山疗养院”。
那是一个很老旧的疗养院,据说已经有很多年历史了。
我忽然想起,李姐好像提过一嘴,说陆沉的母亲,就住在这家疗养院里。
我的心,莫名地跳了一下。
难道,跟他母亲有关?
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下车铃。
车门打开,我走了下去。
疗养院的大门是紧闭的,门口有两个保安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
“你好,我找人。”
保安看了我一眼:“找谁?有预约吗?”
“我……我找陆沉的妈妈。”我说出了这个名字,心里有些发虚。
保安皱了皱眉:“你是他什么人?”
“我是……他朋友。”
保安打量了我几眼,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。
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你进去吧,在三号楼。”
我道了谢,走进疗养院。
院子里很安静,只有鸟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我按照指示牌,找到了三号楼。
这是一栋很旧的红砖小楼,墙壁上爬满了常青藤。
我站在楼下,忽然有些退缩。
我来这里干什么?
我以什么身份来?
就算见到了他妈妈,我又能问什么呢?
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,我看到一个护工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,从楼里走了出来。
老人头发花白,身上盖着一条薄毯,眼神有些呆滞地望着远方。
我认出来了。
照片。
李姐给我看过的,陆沉的全家福。
那个老人,就是他妈妈。
我的心,一下子揪了起来。
我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,但看样子,情况并不好。
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,看着护工推着她,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。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斑驳地洒在她们身上。
老人始终一言不发,只是偶尔,会抬起手,指向某个方向。
那个方向……
是江边大道的方向。
我的心,又是一跳。
难道,真的和这条路有关?
我看着她们,看了很久,直到她们回到楼里,我才转身离开。
走出疗养院,我心里沉甸甸的。
那股因为被拒绝而产生的愤怒,不知不觉间,已经消散了很多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。
我沿着江边大道,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走着走着,我忽然发现,路边有一家很小的书店。
书店的招牌是木质的,上面刻着四个字:“渡口书店”。
名字很文艺。
我以前从没注意过这里还有一家书店。
我推门走了进去。
店里很安静,光线有些昏暗。
空气中飘着旧书和咖啡混合的香气。
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柜台后面看书,看到我进来,他抬起头,对我笑了笑。
我点点头,开始在书架间闲逛。
书店不大,但书的种类很全。
我在一个角落里,看到了很多旧书。
那些书的封皮已经泛黄,书页也有些卷边,带着一股时光的味道。
我随手拿起一本《百年孤独》。
翻开书,一张书签,从里面掉了出来。
那是一片被压制得很好的银杏叶。
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,边缘是灿烂的金色。
很美。
我捡起书签,准备把它夹回去。
可就在这时,我看到了书的扉页上,写着一行字。
字迹很清秀,像女孩子的笔迹。
“赠予陆沉,愿你的世界,不再孤独。”
落款是:林然。
时间是,五年前。
陆沉。
林然。
我的手,微微一抖。
这只是一个巧合吗?
还是……
我的心跳,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我拿着那本书,走到柜台。
“老板,这本书……”我有些语无伦次。
老板抬起头,扶了扶眼镜:“怎么了?”
“这本书……是别人寄存在这里的吗?”
老板看了看书,又看了看我,眼神里有些惊讶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我的心,沉了下去。
“这本书,在这里放了很久了。”老板叹了口气,“大概……有四年了吧。”
四年?
“是一个叫陆沉的男人放下的。他说,如果有一个叫林然的女孩来找这本书,就把它交给她。”
“那……那个女孩,来过吗?”我颤声问道。
老板摇了摇头。
“没有。一次都没有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那个男人,以前经常来。后来,就不怎么来了。偶尔来一次,也只是在门口站一会儿,从不进来。”
我的脑子,一片空白。
陆沉。
林然。
江边大道。
南山疗养院。
渡口书店。
《百年孤独》。
这些碎片,在我脑海里,慢慢地拼凑起来。
一个模糊的,悲伤的故事轮廓,渐渐清晰。
我拿着那本书,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书店。
外面阳光正好,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。
我回到家,打开电脑,输入了“陆沉”和“林然”这两个名字。
按下搜索键的那一刻,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。
屏幕上,跳出了很多信息。
其中一条,是四年前的新闻。
标题是:《江边大道发生重大车祸,一死一伤》。
我点开了那条新闻。
新闻配图,是一张车祸现场的照片。
一辆黑色的轿车,已经面目全非。
旁边,是刺眼的血迹。
新闻里写道:
“四年前的今天,江边大道梧桐里路段,发生一起严重车祸。一辆轿车失控,撞上路边的梧桐树。车内两人,驾驶员陆沉重伤,副驾驶女子林然,当场死亡。”
“据悉,两人为情侣,事发当天,正在赶往民政局的路上。”
赶往……民政局的路上。
我的眼睛,一下子就模糊了。
原来是这样。
原来,是这样。
那条路,是他和爱人走向幸福的路。
也是他失去爱人,走向地狱的路。
那条路上,有他最美的回忆,也有他最深的伤痛。
所以,他才说,那条路,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走了。
不是因为我。
从来都不是因为我。
是我误会了他。
是我,用自己狭隘的心思,去揣度他的痛苦。
我关掉电脑,捂着脸,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心里,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,又酸又涩,喘不过气来。
我终于明白,那天晚上,他为什么那么沉默。
为什么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。
一个心里住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,背负着如此沉重过去的人,又要怎么对另一个女人,展露笑颜呢?
我忽然觉得,自己很可笑。
为了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,就对他恶语相向,对他充满了怨恨。
可我,又有什么资格呢?
我根本不了解他的过去,不了解他的痛苦。
第二天,我又去了那家书店。
我把那本《百年孤独》买了下来。
我对老板说:“如果那个叫陆沉的男人再来,请你把这个交给他。”
我递给他一个信封。
信封里,只有那片银杏叶书签。
和一张纸条。
纸条上,我只写了一句话:
“对不起。也愿你的世界,不再孤独。”
做完这一切,我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。
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收到。
也不知道他收到后,会是什么反应。
但这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想,我只是想为自己的狭隘和无知,道一个歉。
生活,又恢复了平静。
我依然每天上班,下班,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看电影。
只是,偶尔路过江边大道的时候,我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。
我会看看那些高大的梧桐树。
看看那家安静的“渡口书店”。
然后,在心里,默默地说一声:你好,林然。
我开始想象,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。
她一定很爱笑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像月牙。
她一定很温柔,会给流浪猫喂食。
她一定很喜欢读书,喜欢《百年孤独》,喜欢金色的银杏叶。
她和陆沉,一定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。
他们可能一起在江边散步,看夕阳把江面染成金色。
他们可能一起在渡口书店,看同一本书,喝同一杯咖啡。
他们可能一起规划着未来,想好了房子的装修风格,想好了孩子的名字。
他们那么相爱。
可是,命运却跟他们开了一个这么残忍的玩笑。
我越想,心里就越难过。
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他们。
为那段戛然而止的爱情,为那个永远留在了四年前的女孩。
一个月后,李姐又给我打电话。
“哎,跟你说个事儿。”她的语气有些犹豫。
“什么事?”
“就是那个……陆沉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我的心,咯噔一下。
“他怎么了?”
“他前两天来找我了,跟我道歉。说那天晚上是他不对,态度不好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我沉默了。
“他还跟我打听你……”李姐顿了顿,“他说,想跟你当面道个歉。”
我的心,一下子乱了。
见他?
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见他。
“我……我考虑一下吧。”我含糊地说道。
挂了电话,我心烦意乱。
我不知道该不该去。
去了,说什么呢?
说,我知道你的过去了,我很同情你?
不,那太残忍了。
那无异于在他已经结痂的伤口上,再撒一把盐。
可不去,我又觉得,或许,我应该去。
不是为了别的,只是想让他知道,我没有再生他的气了。
我犹豫了很久。
最后,我给李姐回了信息:好。
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。
不是上次那家。
是一家很安静的,人很少的咖啡馆。
我先到的。
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,点了一杯拿铁。
咖啡的香气,让我纷乱的心绪,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没过多久,他来了。
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显得人更加清瘦。
他瘦了很多,眼窝深陷,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。
看起来,很憔悴。
他在我对面坐下,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我。
他的眼神很复杂。
有歉意,有探寻,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先开了口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那天晚上,是我失礼了。”
我摇了摇头,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。
“没关系,我已经不介意了。”
我说的是实话。
在知道了一切之后,我怎么还可能介意呢?
“你……”他欲言又止。
“书店老板,把东西给你了?”我替他问了出来。
他点了点头,从口袋里,拿出了那个信封。
信封已经被打开了。
他把那片银杏叶书签,放在了桌子上。
金色的叶子,在午后的阳光下,泛着柔和的光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“也谢谢你,愿意去了解。”
我的眼眶,有些发热。
“我只是……偶然看到的。”我不想让他觉得,我是刻意去打探他的隐私。
他笑了笑,那笑容里,带着一丝苦涩。
“没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
他说“过去了”,可我知道,有些事,有些人,一辈子都过不去。
那天的聊天,很平淡。
我们没有聊感情,没有聊未来。
我们只是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,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。
聊天气,聊工作,聊最近上映的电影。
他话依然不多,但比上次,要好很多。
至少,他会看着我的眼睛,会偶尔,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。
临走的时候,他忽然问我:“你……住在梧桐里?”
我点了点头。
他沉默了片刻,说:“我送你吧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我看着他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,解释道:“我开车,不走江边大道。”
“我绕路。”
他说“我绕路”那三个字的时候,语气很平静。
可我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-察觉的,小小的,改变。
我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坐在他的车里,气氛有些微妙。
车里放着一首很轻柔的纯音乐。
他开得很慢,很稳。
车子,果然没有开上江边大道。
他绕了很大一个圈子。
穿过拥挤的市区,穿过陌生的街道。
窗外的风景,不断变换。
我看着他的侧脸。
他的轮廓很分明,鼻梁很高。
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,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我忽然觉得,这个男人,其实并没有那么冷漠。
他的心里,只是藏着一座冰山。
冰山下面,是深不见底的海。
海里,沉睡着一个叫林然的女孩。
车子,在我家小区门口停下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解开安全带。
“不客气。”
我下了车,对他挥了挥手。
他也对我点了点头。
然后,车子发动,缓缓离去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车,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心里,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说不上是失落,也说不上是欣喜。
就是觉得,好像有什么东西,不一样了。
那次见面之后,我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。
都是一些很日常的问候。
“今天天气不错。”
“工作忙吗?”
“周末愉快。”
他回得很慢,有时候隔了半天,才回一个“嗯”或者“还好”。
我知道,他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我没有去打扰他。
我只是,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,远远地看着。
有时候,我会去渡口书店坐一会儿。
我会点一杯咖啡,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一本自己喜欢的书。
老板已经认识我了。
他会对我笑笑,说:“又来了?”
我也会对他笑笑。
我从没在书店里,再碰到过陆沉。
我想,那个地方,对他来说,或许还是一个禁地。
一个充满了回忆,也充满了痛苦的禁地。
时间,就这么不咸不-淡地过着。
转眼,秋天就到了。
江边大道的梧桐树,叶子开始变黄。
一阵风吹过,金黄的叶子,像蝴蝶一样,纷纷扬扬地落下。
铺了满地。
很美。
也很凄凉。
那天,我下班回家,路过江边大道。
我看到,一个人影,站在路边。
他就站在那棵,新闻图片里,被撞歪了的梧桐树下。
是陆沉。
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,身形萧索。
他就那么站着,一动不动,仰着头,看着那棵树。
路灯把他的影子,拉得很长很长。
我把车停在远处,没有下车,也没有按喇叭。
我只是,静静地看着他。
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。
我只知道,当他终于转身离开的时候,我看到他抬起手,擦了一下眼睛。
我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,狠狠地刺了一下。
疼得我,几乎无法呼吸。
原来,他不是不过来。
他只是,选择在没有人的时候,一个人,来悼念他的爱情。
原来,他不是忘记了。
他只是,把所有的思念和痛苦,都藏在了心里最深的地方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。
我梦到了林然。
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,站在一片金色的银杏林里。
她对我笑,笑得很好看。
她说:“谢谢你。”
我说:“谢我什么?”
她说:“谢谢你,替我,看了他一眼。”
梦醒了。
我睁开眼,窗外,天已经亮了。
眼角,湿湿的。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有在江边大道上,看到过陆沉。
我们的联系,也渐渐少了。
有时候,我甚至会觉得,我们之间的那点交集,就像一场梦。
梦醒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直到,冬至那天。
那天,下雪了。
很大很大的雪。
整个世界,都变成了白色。
我加完班,从公司出来,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雪还在下。
路上很滑,车开得很慢。
我开到一半,车子,突然熄火了。
我试了好几次,都打不着。
我有些绝望地趴在方向盘上。
这么晚了,又下着这么大的雪,拖车公司都下班了。
我该怎么办?
我拿出手机,翻着通讯录。
翻了很久,我看到了陆沉的名字。
我犹豫了。
我该打给他吗?
他会来吗?
就在我犹豫的时候,我的手机,响了。
是陆沉。
我愣住了,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喂?”
“你在哪?”他的声音,透过电波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-察觉的焦急。
“我……我在路上,车坏了。”
“地址发给我。”
他的话,不容置喙。
我把地址发给了他。
大概过了二十分钟,一辆黑色的车,停在了我旁边。
是陆沉。
他下了车,走到我车窗前,敲了敲玻璃。
我摇下车窗。
“上车。”他说。
他的头发上,落满了雪花。
我跟着他,上了他的车。
车里,暖气很足。
“谢谢你。”我说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专心地开车。
车子,行驶在寂静的雪夜里。
车轮碾过积雪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。
我看着窗外,飞舞的雪花。
心里,很平静。
车子,开到了我家小区门口。
“到了。”他说。
我解开安全带,准备下车。
“等等。”他忽然叫住了我。
我回过头,看着他。
他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,拿出了一个保温盒。
“这个,给你。”
我接过来,保温盒还是温的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饺子。”他说,“今天冬至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热。
眼眶,也跟着热了起来。
“快回去吧,要冷了。”他说。
我点了点头,下了车。
我站在雪地里,看着他的车,慢慢开走。
直到,再也看不见。
我提着那盒饺子,回了家。
打开保温盒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饺子。
白白胖胖的,很好看。
我夹起一个,放进嘴里。
是白菜猪肉馅的。
是我最喜欢吃的馅。
我吃着饺子,眼泪,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。
我不知道,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。
我也不知道,他为什么会在我最狼狈的时候,出现在我面前。
我只知道,这个寒冷的冬夜,因为这盒饺子,变得温暖了起来。
从那天以后,我们之间的关系,好像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。
他会偶尔,主动给我发信息。
不再是简单的问候。
他会给我分享一首好听的歌。
会给我推荐一部好看的电影。
会问我,工作累不累。
会提醒我,天冷了,多穿点衣服。
他的话,依然不多。
但每一个字,都带着温度。
我知道,他心里的那座冰山,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。
虽然,很慢。
但我愿意等。
春天的时候,疗养院打来电话,说他妈妈的情况,不太好。
他请了假,在医院陪了她一个星期。
那一个星期,他没有回我任何信息。
我也没有去打扰他。
我只是,每天都会去疗养院附近的那个菜市场,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,然后,拜托护工,交给他。
我没有留名字。
我知道,他会知道是我。
一个星期后,他妈妈,还是走了。
走得很安详。
葬礼那天,天很阴。
我去了。
我站在人群的最后面,远远地看着他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,胸前别着一朵白花。
他瘦了很多,也沉默了很多。
他抱着他妈妈的骨灰盒,一步一步,走得很慢,很稳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,很难过。
这个男人,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,都离开他了。
他该有多疼啊。
葬礼结束后,我没有上前去跟他说话。
我只是,给他发了一条信息。
“我在渡口书店等你。”
我在书店,等了很久。
从下午,一直等到天黑。
我以为他不会来了。
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,书店的门,被推开了。
是他。
他站在门口,看着我。
他的眼睛,很红。
我朝他笑了笑:“来了?”
他点了点头,走到我对面坐下。
我们谁都没有说话。
窗外,下起了小雨。
雨滴,打在玻璃上,发出“滴答滴答”的声音。
很久之后,他才开口。
声音,沙哑得厉害。
“我妈妈走之前,跟我说了一句话。”
我看着他。
“她说,让我,好好生活。”
“她说,林然也希望我,好好生活。”
我的眼泪,一下子就涌了上来。
我别过头,不想让他看到我哭。
“她还说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她还说,谢谢你。”
我再也忍不住了,眼泪,决堤而出。
他伸出手,轻轻地,握住了我的手。
他的手,很冷。
也很温暖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,“让你等了这么久。”
我摇着头,泣不成声。
“不晚。”我说,“一点都不晚。”
那天晚上,他送我回家。
车子,开上了江边大道。
路两旁的梧桐树,已经长出了新芽。
嫩绿的叶子,在路灯下,泛着柔和的光。
车里,放着一首歌。
是我之前分享给他的那首。
歌里唱着:
“总会有一个人,穿过人海,拥抱你。”
车子,开到那棵歪脖子梧桐树下的时候,他停了下来。
他转过头,看着我。
他的眼神,很认真。
“四年前,我在这里,失去了一切。”
“今天,我想在这里,重新开始。”
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你,愿意吗?”
我看着他,眼泪,又一次,模糊了视线。
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点了点头。
“我愿意。”
他笑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,看到他笑得那么灿烂。
像冬日里的阳光,融化了所有的冰雪。
他俯过身,轻轻地,吻住了我。
那个吻,带着雨后的清新,和泪水的咸涩。
我知道,我们都等了太久。
我也知道,林然,永远都会活在他的心里。
我不会去嫉妒,也不会去计较。
因为,是她,教会了他如何去爱。
也是她,把他,带到了我的面前。
从今以后,我会牵着他的手,陪他,走完剩下的路。
我们会一起,去看很多很多的风景。
我们会一起,去创造很多很多的回忆。
我们会一起,好好生活。
连同她的那一份,一起。
车子,重新发动。
这一次,是朝着,家的方向。
我知道,那条路,不再是他的禁地。
而是我们,通往未来的,路。
后来,我们结婚了。
婚礼很简单,只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。
没有隆重的仪式,也没有奢华的排场。
但我们都很开心。
婚礼那天,他送给我一份礼物。
是一本书。
《百年孤独》。
是我在渡口书店,买下的那一本。
书的扉页上,多了两行字。
一行,是林然的笔迹:
“赠予陆沉,愿你的世界,不再孤独。”
另一行,是陆沉的笔迹,遒劲有力:
“赠予吾妻,我的世界,因为有你,温暖如春。”
我抱着那本书,哭得像个孩子。
陆沉抱着我,轻轻地拍着我的背。
他说:“别哭,以后,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了。”
我知道,他说的是真的。
婚后的生活,很平淡,也很幸福。
他依然话不多,但会用行动,来表达他的爱。
他会每天早上,给我做早饭。
会在我加班的时候,来公司接我。
会在我生病的时候,寸步不离地守着我。
他把我,宠成了公主。
我们每年,都会去一个地方。
就是那片银杏林。
我们会带上林然最喜欢吃的点心,和她聊聊天。
陆沉会告诉她,我们过得很好。
我会告诉她,陆沉,现在很爱笑。
我知道,她在天上,一定看得到。
也一定会,为我们感到开心。
第二年,我怀孕了。
是个女孩。
陆沉给她取名叫:陆念然。
思念的念,林然的然。
他说,他希望女儿,能像林然一样,善良,美好。
也希望她,能永远记住,曾经有一个那么好的阿姨,来过这个世界。
我抱着女儿,看着陆沉。
阳光,透过窗户,洒在我们身上。
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。
我想,这大概,就是幸福的模样吧。
人生,就像一条路。
有平坦,也有崎岖。
有阳光,也有风雨。
我们都会遇到一些人,走过一些路。
有些人,只能陪我们走一程。
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,会牵着你的手,陪你,一直走到最后。
而陆沉,就是我的那个人。
我很庆幸,那天晚上,我没有因为一时的愤怒,而错过他。
也很感谢,命运的安排,让我们,以那样一种方式,相遇。
虽然,开始,不那么美好。
但结局,是好的。
这就够了。